“……状况报告。”
『安全。视野范围内无敌情。』
“目标的情报呢？”
『正在进行确认……方位角300处发现疑似目标的踪迹。』
“收到，我去看看情况。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三号位发现了一些“新鲜”的无人机残骸。可能是目标破坏的，也可能是其他人。』
“明白。我出发了。”
『我会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为你即时指示路线。祝好运。』
“嗯。”
低声应答着的同时，轻拉拉机柄再次确认子弹是否在膛上，然后把保险打开到SEMI档位。
……武器确认完毕。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再把囤积的废气和杂念一口气吐出来。
“……准备好了。”
她伸手拉起围脖，挡住自己的脸。随后，声音在无线电的另一端回应了她。
『前进吧。我的后背就交给我了。』
“明白。‘Polaris’开始行动。”
在自己下达的行动指令中，她握紧手中的突击步枪，快步离开了藏匿处。
光芒的奔流将视野染白。
头顶是耀眼的阳光，脚下是灼热的沙地，前方则是散落在沙漠上的飞机残骸——视野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凉。
这里，便是世人口中的“坟墓（Grave）”。
是在特里斯菲尔德（Treesfield）——边缘地区里随处可见的“坟墓”。
由有机物、无机物的残骸，以及财宝堆砌而成的“坟墓”。
她以前只来过这个坟墓一次，所以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幸运的是，“坟墓”都是相似的——简单的来说，就是危机四伏。
她前倾着身体，快速穿过了开阔地带，在水平尾翼的阴影下占好了位置。与机身分离开来飞机尾部整个插在沙地里。尾翼部分似乎还漆着某种图案，但现在已经被风沙折磨得模糊不清。
『你的位置应该可以看到发动机。向那里前进吧。』
“明白。”
『还要再检查一下那个发动机吗？』
“没有必要，之前来的时候已经把能拆的东西拆掉了。”
她一边回答着，一边向着发动机移动。她之前“光顾”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发动机就只剩下个壳子了。任何能够派上用场的部分都已经被其他人拆得一干二净。不过，这个铁锈壳子现在似乎变得更糟糕了。
“有人来过。”
她架起步枪，左右转动眼球，确认视野中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然后谨慎地接近发动机。上次她来的时候，这个发动机至少还保持着发动机的外形。现在，发动机的两端被铁片挡住，显然是有人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脚印都是旧的，应该没人在家。”
『不过以防万一。』
“我知道。我去看看。”
她低语着，把枪口对准入口，伸出左手抓住铁片的边缘。
……上吧。
左手猛地用力，掀开挡住入口的铁片。一旦有任何东西因她的行为而作出反应，她就会立刻扣下扳机。
“……安全。”
然而这里没有任何会动弹的东西，只有一地的瓶瓶罐罐。她松了口气，但又马上警惕起来，检查起前人留下的痕迹。
“是走私者的落脚点吧。”她推测道。发动机里面已经被掏空了，只留下难以被搬走的风扇。为了方便居住，里面还垫上了几层铁板作为地板。不过，这里似乎被废弃了，因为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黄沙。
“他们搬走了，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她轻声汇报着，用脚推倒了一个被打开的罐头。空空如也的罐头被风吹动，滚到了角落里。
『继续前进吧。』
“嗯。”
她重新架起枪，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很快，风沙会将这里覆盖，抹去那些痕迹。
『顺着机翼进入机舱内部。你应该可以在另一端看到目标留下的痕迹。』
“好。”
她小步跑起来，冲上斜插在沙子里的机翼。仿佛是在抗拒访客一般，每走出一步，机翼都会发出阵阵悲鸣。机翼或许还足够坚固。但谁知道呢？被风沙摧残了那么久的它们随时都可能倒塌。她不得不放慢脚步，以确保机翼能够支撑到自己穿过这里。干燥的风自北方吹来，将热气与沙粒撒在她的身上。
好热。她用围脖擦了擦汗。刘海被汗黏在额头上，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热吗？』
“有点。”
『很好。我这里挺凉快的。』
无线电的另一端传来了轻笑声。那家伙，肯定呆在阴凉的地方，用高倍数的光学瞄准镜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吧。不错，下次就决定不往她的咖啡里加糖。
她哼了一声，停在了机舱上的一扇紧闭的舱门前。看来从当时幸存下来的乘客——如果有的话——并没有用到这扇门。
她伸手去扳逃生舱门的把手——卡住了，意料之中。这个坟墓的年纪也挺大的，舱门里面的可活动机构估计早就变成废铁了。
只能用些暴力点的方法了。她松开握枪的手，让枪吊在胸口，然后伸出双手扒住门上的窗口。
“哈！”
她猛地用力，身着的外骨骼随即响应她的动作，提升至最高出力状态。逃生舱门立刻发出“嘎啦”的声音，但是并没有被打开。她又用力拉了几次，最终在“梆！”的一声响中拆下了这扇门。
“这破飞机的舱门倒是挺牢固的嘛……”
她嘟囔着，甩手扔掉了舱门。里面似乎比预料中的还要黑暗，因此她不得不打开装在枪上的手电。光柱扫过机舱内部，破旧的内设顿时一目了然——散落的行李箱、从天花板垂下的电线、只剩骨架的座椅。
“安全。”她说。风穿过机舱，发出某种奇怪的声音。
“而且还挺凉快的。”她轻笑着补充道，从背包上取出水壶，拉下围脖喝了一口。有点冰的水滑过喉咙，正好能够压下体内那股燥热的感觉。
『是吗，所以你想在里面待上一整天？』
“……我现在就走。”
她叹了口气，把水壶挂在背包上，重新迈出脚步。地上的行李箱杂乱地散落着，大部分都已经被清空了。
咔嚓。
跨过行李箱的时候，脚下传出了某种清脆的声响。她把电筒脚下——似乎是一截尺骨。顺着暗红色的痕迹挪动光圈，这才发现被自己踩断手臂的主人正坐在自己隔壁。一块铁片穿过了它的胸膛，把它钉死在那里。
可怜的家伙。她想着，小心地抬起脚，跨了过去。另一具枯骨倒在不远处的过道上，面朝出口的方向伸出手。还有更多的尸骨坐在、或者挂在座椅上。它们至死也没能离开这里，或许到现在也没有离开这里。她似乎听到了混在风声中的呢喃，但她没有理会，只是笔直地走向机舱的裂口。她是个无神论者，不过她也见过不少超自然的现象。远离有这种现象发生的地方，一直是她所知道的最好的选项。
“我出来了。”
她站在裂口的边上，四下扫视。蒸腾的热气让景象产生了扭曲，非常干扰视野。
『在机头附近。能看到吗？』
“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像看到了。”
她掏出单筒望远镜，找到了机头附近的那个目标。
“我看见它了。藏在机头后面。”
『过去搜索一下吧。小心点，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遇害了还是怎么样。』
“明白。”
她纵身跃下机舱，双脚与沙砾来了个亲密接触。机头就在不远处，只需穿过这片开阔地带，就可以靠近藏在机头另一边的东西。
“附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她快步穿行在开阔的沙地上，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除了一个在沙地上走的人，暂时还没看见别的会动的东西。』无线电的另一端再次轻笑起来，『需要我在那个人的背包上来两枪吗？』
“那你最好打得准一点，不然那个人今晚可能会找你算账。”
『我记住了。』
对方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这些听起来像是威胁别人的话，其实也只是她的搭档的玩笑——那个人只会说这种稀烂的玩笑。不过，和她插科打诨倒也不错，因为这样的话自己就不会太过紧张。
她收起了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靠到了机头边上，顺便往里面看了一眼——和意料中的一样，被拆得非常干净。毕竟这种布满电子设备的地方通常会成为各种拾荒者和走私者的第一目标。
她把枪托抵在肩上，贴着机头缓步靠近目标。她的手指已经搭在扳机护圈外，只要有任何会动的东西出现在视野里——不行，得确认那个会动的东西不是目标。可不能做出不小心把目标打死的愚蠢行为。
“……他们不在这里。”
然而当她接近那个地方的时候，她才发觉没人待在那里。留在那里的，这有一台灰色的吉普车。她走了过去，尝试着拉动车门的把手——轻易拉开了。看来车主在离开之前并没有把门锁上。
“车没锁上，不过钥匙不见了。”
她把半个身子探入车内，看了看钥匙孔和仪表盘，又打开车顶上的遮光板。
『还有什么线索吗？』
“我找找……”
她打来前排的手套箱，翻出了一些证件，以及一把柯尔特M1911。她取出那支枪，检查了一下弹匣——满的。她把枪放回手套箱中，随后又打开后车门。后排放着几个弹药箱和旅行用背包，还留下了能让人躺着休息的空间。
“我能翻一下他们的背包吗……”
『请便。反正万一他们刚好回来，会惹上麻烦的也只有你。』
她翻了翻白眼，把那几个旅行背包拽了出来。背包里面都是衣物和杂志，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的眼球的东西。她顺手把弹药箱拿了出来，逐一进行检查。每个弹药箱里都至少有百来发的SS109弹。
“这些弹药甚至够我们用一个星期了。”她将背包和弹药箱一股脑儿塞回后座里，“他们把和食物枪带走了，但是把车和证件留在了这里。车的外表还干净，说明这台车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车的状态也很好，燃料还剩三分之二。我只能说，我真的猜不透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把车留在这里，是说明他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步行去完成吧。』
“那样的话，也应该把车藏得更好一些，而不是放在这种能够刚好被人看见的地方。”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后备箱检查了吗？』
“没有，我现在看看。”
她边说着边绕到吉普车后方，拉开后备箱的车门。后备箱里堆满了各种零件，一部分是车的，一部分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各式电子零件。
“全都是零件，没有什么异常的。”
她翻动着零件堆，突然觉得自己摸到了像是箱子一样的东西。她把那么乱七八糟的零件全部丢了出去，从零件堆的底部找到了那个东西。
“有个藏在零件里的盒子。”
她说着，打开了这个外表有些陈旧的盒子。装在盒子里的东西同样是些陈旧的文件，而且还是那种她基本上不会接触，也不想接触到的文件。
“我找到了。看来我们的目标还是挺喜欢摆弄一些他们不应该摆弄的东西。”
『哦，例如？』
“那种在纸袋上写着大大的‘TOP SECRET’的东西。”
无线电的那头沉默了半秒。
『或许丢在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我也是这样想的。问题是我们的雇主可能不高兴。”
她把盒子的每样东西都取了出来，逐一检查，然后放在后备箱内，用手机给它们拍了张照。
“总之我先拍几张照片作为证明。”
她又把手套箱里的证件翻了出来，给证件和手枪都拍了一张照片。最后，她倒退几步，把整台吉普车拍了进去。
“我搞定了。你还能在附近找到其他线索吗？”
『没有。他们可能还待在这个坟墓里，也可能走了。』
她回到后备箱前，盯着那几个漆着红色大字的纸袋和硬盘。纸袋已经开封了，但她也不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很多时候，知道的东西越少越好。
“带走吧。”
她说。原本她是不想接触这类物品的，但是她总觉得，这一次，她应该带走它们。
“这些东西就交给雇主处理了。麻烦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
『现在这些事情也够我们麻烦的了。』
她将那些纸袋和硬盘分别装进塑料袋中，然后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关上后备箱门之前，她还顺手摸走了几个电路板和火花塞，一并塞进背包里。
“我撤了。给我规划一下路线。”
『原路返回就行了。今天这里很安静，特别安静。』
“……我早就留意到了。”
她重新架起步枪，大步跑了起来。
撤离的过程中，她的搭档没有向她搭话。她也保持着沉默，安静地迈出脚步。一路上，她只听到风声，外骨骼运作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喘息与心跳声。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至少还现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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